23  微服私访

        气氛有些冷，好在丁长夏忽然转向了粮贩子，“我们合起来卖给你一百万斤，你给的单价是不是得上涨一点？在他报的最高价的基础上涨六分钱，可以吧？”

        一听每斤涨六分钱，大伙眼睛里才统一地聚起光来。

        粮贩子自然不同意，“六分钱？就进你们村这条破盘山路，大车都不敢来，怕把路沿压塌了掉山沟里。我租的小卡车不要钱？油和人不要钱？我还帮你们的忙运到县里，卖给再上一级的收购商……”

        粮贩子说的并非没有dao理。如果种粮食的自己卖，从村里到镇里的运输也要成本，况且，镇里也只有那一个收购点，价格还不是收购点的人说了算？一趟折腾下来，人力物力废了不少，钱倒不一定能多赚几分。

        村民心里门清，丁长夏二伯和丁三骆的脸色尤其难看，高载年仗着肚子里有点墨水就开始逞能，真是盐吃多了咸的。

        高载年也意识到自己欠考虑了，不事生产却在这里指点江山。

        无干的村民看着他，远近亲戚看着他，粮贩子看着他，每双眼睛都长在他shen上。他想承认自己计划不周，又怕粮贩子nie住话柄，把他们集ti一百万斤的粮食都压低六分钱，否则不收，让好好的玉米烂在村里。

        如果全村人的耕种付之东liu，他就罪大恶极了。

        高载年说：“你说的，当然也存在，不是没有dao理。不过，话虽这样讲，但是……”

        他模仿着不知哪个人物，讲不清dao理就打太极，用废话给思考争取时间。他还没把有营养的话想出来，丁长夏扯着他的耳朵，让他弯腰听她说悄悄话：

        “粮贩子还肯哭穷，说明他想zuo这个买卖。你跟他讨价还价，最后比最高的加两三分就可以了。”

        高载年说：“我不会讨价还价。你说？”

        丁长夏说：“不行，你起的tou，你说！”

        粮贩子把烟抽完了，烟tou也不熄，往地上一扔，“说什么呢？”

        “她说你们收粮食的进山辛苦。”高载年说，“大伙天天往地里跑也不容易。”

        粮贩子说：“这么的，我给冬生叔出价七mao八分一斤，你们所有人合一起卖，不guan多少，都七mao八，一碗水端平，这行吧？”

        冬生家一听这话脸色有点难看，高载年说：“这么多斤粮食呢，八mao三。”

        “品质也不一样，怎么能都这么高价呢，我也有损失的……八mao吧。”

        高载年说：“八mao二。”

        粮贩子都笑了，没见过这么直白这么没有技巧地谈价的，“你有诚意卖，就卖，没有诚意，就算了。我让你当着全村人逗着玩呢？”

        丁长夏冒出来充当白脸：“你知dao他是谁不？”

        粮贩子不屑dao：“谁啊？县长？”

        丁长夏点点tou：“嗯，差不多。他是县农业bu里来视察各村粮食情况的。”她往他背上一拍，让他把背ting直了。

        粮贩子搓了搓下巴：“他？”

        丁长夏说：“‘微服私访’，评书里听说过吧？”

        粮贩子不说信，不说不信，把下巴上的泥都搓出来了。

        高载年说：“对，我是县农村农业局的，来咱们丁家河村参与劳动，进行调研。”

        领会了丁长夏的意思，高载年端了起来，拽了几个大词，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小有来tou的干bu，下基层来打击收购乱象，保卫国家粮食安全。

        这粮贩子没喝过丁长夏的喜酒，更没和县里打过交dao，加上高载年一脸书卷气，说得他将信将疑。

        “八mao二也行。秋播的小麦种子要从我这买吧？”

        粮贩子说了种子价，价格实在，比成本价高了有限，大伙象征xing往下压了一点，粮贩子也没有二话。

        粮贩子打电话叫车队，车队却说天太晚了，怕山里的乡dao不安全，明天再来。粮贩子从上衣怀兜里掏出一叠纸币，tian了tian食指，把纸币捻开，每家给二十元钱：

        “这些就当定金，我今天先回去，明天车队来，带着麦种，再把玉米运出去。”

        “也行……”

        “行。”

        “就这么吧。”

        “……”

        粮贩子走了，人群才三三两两犹豫着围到高载年面前来，丁长夏二伯问：“你小子什么来tou啊？”

        丁长夏抢着说：“什么来tou，还不是唬人的，为了让粮贩子多出点价嘛！”

        黑狗堂哥说：“真的？我看他有模有样的。”

        “废话。”丁长夏一摆手，“他要是个干bu，还有人敢拐？不要命了。”

        甭guan真的假的，只要更多的钱落到口袋里就好。

        广场上的人群渐渐散了，大家回到家里等待着明天。明天，粮贩子会带着浩浩dangdang的车队来，给他们运来麦种，再运走他们的玉米，他们会收到一小叠纸币，再用这些纸币来买除虫的药，买浇地的水，买母鸡，买小猪……

        三骆、丁长夏和高载年也往回走，路上就听见人说，“三骆女婿可真行。”走了一路，这样的话没少听，三骆的驼背仿佛在这一路上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