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者不易被打动,因为年幼者所能想到的,到的,都有人
过且刻骨铭心。
“你父亲曾经很爱我,他是个很恶毒很雷霆的男人,却十分愿意为姐姐付出,当然我是指,我还不是皇帝的时候,那时候我有很多白驹姐妹,就像池塘里盛开的莲花,争奇斗艳。”
他从来都这么想,其他的,他不信,不敢信:“怎么会呢,父亲他一直很信任您,维护您。”
她给男人分析,乐正愿的眼睛怎么看。亡国之恨,屈之辱。一
看不见的毒刺,深深地扎在心里。在那些被香料和
浸透的夜里,乐正愿早已学会了沉默。
很久,少年哑声说:“姑姑,我不会,那是他应得的,他妄图动摇帝国的基,是不可原谅的,姑姑已经为他保持一份哀荣,求姑姑不要迁怒侄儿。”
他会被褪去所有的衣物,只留下一长发,像一匹
漉漉的乌金绸缎,黏腻地披覆在肩
。
周红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的侄子,眼神温和而宽厚,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柔
,仿佛在邀请小否玩一场无关痛
的游戏。
事实上,周红经常在这里召见他。
“过来。”周红会对他说。
“我是王,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你,可惜魏绪已经死了,不然你可以去问他,问他当初调查出了什么又在奏折上写了什么。你要恨我便恨吧,要反便反吧,要往外传便传吧,我倒想看看你能到什么程度。”
周红在洗尘池里召见霦妃。
小否想到他与父亲最后一面,父亲扇他的那一巴掌,带着很少有的狠戾恶意,他认为那巴掌带着父亲反复无常的情或者嫉妒孩子的青春年少什么的中年心事。
“父亲生辰时候说他没什么后悔失望的事。”
“你觉得乐正愿会恨我吗?”她总是故意低声问,“乐正愿,你恨我吗。”
周红顿了顿。“但我的反应频频让他失望……”
“谁又假意呢。”
“他对我给他挑选的婚事就很失望,这话他可能对你说吗?”周红继续说,“让他失望,背叛他,利用他,你出生之后,他完全心灰意冷了,他恨我,反戈相向。”
小否也无奈地笑了。
“四年前,你爹是我派人杀的,”周红表情轻松下来,所有的悲伤、怀念、脆弱都消失不见,回到了对生杀予夺习以为常的领域,“你可能知他参与了安式之祸,但不知
他是之后贡米案真正的幕后主使之一吧,他将你送到了太行行
,一面扮演着原本的样子安抚我,故作的崩溃绝望,故作的故作坚强,一面仍在煽动军队,妄图杀我,妄图谋逆,在朝会上我猝不及防看到魏绪的奏折,我就想杀他了,下了朝暗卫果真截停了他针对粮草和兵
的动作,奏折上的猜测是真的,当天晚上,我
理了他,你说他
了那样的事,我怎么能留他,他死了,被分尸了,每一块都扔到了不同的地方,不会活过来。”
一块被烈日漂白的骨,再也读不出任何血肉的痕迹,不是吗?
“姑姑,我是真心的。”
爱笑的女帝在胞弟死后就换了一副心,好像挖出了坏死的肌
,
出脓疮,恢复了卫生,清洁与干净,但太干净了,所以很恐怖,没人能从白茫茫一片中读出什么,不是吗。
小否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徒劳地翕动着,眼睛里只盛满了腥咸与混沌。
周红笑了:“似曾相识的语调,他也这么说过。”
水汽模糊了他的轮廓,却让他的肤更加内外明彻,净无瑕秽,站在池边,仿佛来世,得菩提时。
“那是他装的,”周红神经质地笑了一下,“他最会装了,也爱装。”
他像一株被养在房里的异卉,被动地接受着所有的光、热、雨
和爱抚,却把所有的刺和毒都藏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那是一座幽深而靡丽的汤池,引的是凤凰山的温泉,带着某种亘古的热与硫磺的腥甜。
池以白玉砌就,雕琢着繁复的凤鸟呈祥图,在蒸汽的氤氲中,那些羽翼仿佛也活了起来,盘旋在模糊的光影里。巨大的池子里水汽缭绕,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暧昧的
里。
他会一步步走下玉阶,温泉水慢慢地漫过他的脚踝,膝盖,腰际。最后,他会水蛇一样泅渡到她怀里。周红会让他紧靠着自己,为他梳理长发。手指穿过那些冰凉、顺的发丝,带着一种战栗而迷离的
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