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筷响了阵，吃完饭，竹峙进来撤走剩菜、理餐布，等他走了，林湘放下茶杯，抢先说话。

        林湘听过他对饭菜的点评，他的味觉其实正常，可就是，呃，死人脸，叫人看了倒胃口。

        林沅这厮进食一直没什么表情，无论是大厨的珍馐还是她的菜，他放进嘴里咀嚼的时候全都像死了全――不，这话太难听，讲口德一点儿，全是平时那副死人脸。

        “两金条是吧。”林湘才不听这种“钱不分高尚龌龊”的普世理，执拗：“我就乐意分。”

        “随便你。”林沅说。

        “我不想要你的钱。”林湘预判他的话。

        林沅来了以后呢，生活好像有了一点点区别。

        她说得那么认真。

        说话有飞沫传播的风险，所以，林湘也懒得和他说话。

        “钱就是钱，林湘，它没有干净和罪恶      之分。”他给的钱难就脏了？

        有荤有素六个菜，外加俩汤，一个个都摆盘致，色泽诱人。最外侧的白梅瓷碟里放着四只包子，林湘一看就知是辛小哥家的，他的包子褶得最漂亮了，当中的小圈就像一朵小小的五花。

        仰人鼻息而活的人，会慢慢失去对另一个人抬说话的资格。

        “我是说，我得卖画。”她摊手说，“颜料很贵。”

        她喜欢较真，林沅就暂时不和她争，反正，她一时半会儿总不至于把自己作得饿死。

        竹峙杵在那儿不吭声。

        收拾好东西洗了手，她在饭桌前坐下。

        早晚让她在这这件事上吃点苦。

        林湘拉凳子坐下，不说话，也拿起筷子低夹菜。

        无缘无故看我干什么，我又没说你不是人。

        “我在看。”林沅目光凉飕飕的。

        “不是矫情，林沅――如果要了你的钱，以后，我就没办法理直气壮地讨厌你了。”

        “矫情。”他轻嗤。

        “我打算学习这个世界的画法。”

        所以，林湘吃饭一般懒得看他。

        一秒get到对方的心思，林湘心里暗爽并无辜表示，某些人喜欢搞对号入座可和她没关系。

        “算了。”林湘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他能透什么“机密”给她，见他这副锯嘴葫芦的姿态，只觉得没意思透了。她摆摆手，“你走吧，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他，等会儿就过去。”

        “我画的画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人。”

        以往，林湘独在家，她厨艺一般，又有心事，在吃喝上一直比较随便。在辛小哥那儿吃得最多，偶尔，林湘自己炒个菜，吃饭，洗碗，画画，睡觉，起床，去书店，日子无非是这样。

        “但有一件，”他竖起手指，“你什么时候学画、谁来教你都由我来安排，全都不许你自作主张。”

        ……

        林湘总是如此，因为生活无忧而恪守过分的天真。

        她又说这种只有她才明白的蠢话。把“两金条”这云里雾里四个字摁在心下不表，林沅压着火气，正要出言讥讽，却听她：

越没盼了。

        成对的餐碟、汤碗、勺筷，全都静静地在桌子两旁摆放整齐，只有杯子不同，她吃饭时有喝水的习惯，所以，放在她那边的茶杯比林沅的大了几号。

        “我――”

        “如果再出现俞鹤

        靠墙摆放的八仙桌上原本放着的装饰全移开了，桌面铺了一层素雅的浅色餐布，遮盖住了使用过的痕迹，看着很是整洁。

        再收支不平衡下去，明年她就要喝西北风了。

        “我不想那样。”

        “……这种词你倒是学得快。”林湘真后悔两人对线时，她说那么多攻击人的网络行语。

        林沅已经落座，听见她的脚步声，提箸自顾自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