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爷爷去世的消息，是在聂冲华返乡途中。

        爹爹得了爷爷的亲笔信，翻回中原接了尸骨，登时距离爷爷辞世已有月余。爷爷游方在外，说走就走。

        若是信教的人家，通常会请个祭司zuo法，可聂冲华一家本就是祭司，只不过教派没落了，所以从爹爹那一辈便开始经商。

        尸ti被放在与盛金银qi所用毫无二致的木箱里，聂知着更是平静地像是走商归来。聂冲华祖上并非汉人，到他这一辈，更是数不清混了多少异族的血，也不知爷爷的葬礼会按哪里的葬俗，置何样的排场？

        一夜过去，尸ti还停在屋前，像是压gen忘记了有这么回事。聂知着晨起沐浴，披了原色的麻衣静坐案前，对聂冲华dao:“替我把tou剃了吧。”

        “你是要当gong主的人。”聂知着一句便堵得聂冲华不得还嘴。

        聂冲华脑内闪过爹渡人时的场景，基本上是手起刀落，华发如雨；再看看爹披散委地的黑发，不由得想，用这样的人tou练手真是奢侈。他没回话，转shen从床下捧了铜镜出来，跪坐在聂知着shen后拂起他的长发。

        虽是年逾半百，聂知着君子之风不减，眉目清和，与聂冲华相较尚能小胜一筹。聂知着常年披发，风chui日晒，tou发却仍似绸缎般亮泽，此刻xi饱了水，梳子梳过便从tun后伸长到tui间，无声无息地贴在席子上。聂冲华耐心梳理着长发，gengen碎玉拂过掌心，即便对象是自己的父亲，也想dao句“我见犹怜”。

        轻轻拈出落发，聂冲华将长发按发旋摊开，一bu分遮上了聂知着的脸。聂知着五官较之汉人颇为立ti，一对惹眼的碧色眸子，pei上夜色的长发，在汉人和胡人的审美中看起来都有些突兀，却不能因此否定整ti。聂冲华倒好，优点全没遗传上，ding多是脸没有平得像门feng夹过一样，两相比较，明显一个是言情男主，一个是diao丝npc。

        案上按着一柄花纹繁杂的剃刀，想是聂知着的旧物。“剃干净点。”聂冲华在聂知着叮嘱下拿起剃刀，托起一缕长发，感觉心yangyang的。他按住聂知着后脑的长发，在发旋chu1下了第一刀。本来犹豫着要不要轻点下手，但想到要剃得干净，还是不敢怠慢狠狠地按下刀刃。

        聂冲华看着青灰的toupi，浅灰的印记像是什么生物在touding啃出的青斑。感觉好像还不错。立ma补上一刀。刀尖掠过时，聂冲华才充分ti会到tou发是gengen分明的，而不是指尖穿行的一片朦胧而柔ruan的乌青。他看好角度，刀shen紧贴toupi，于touding剃出扎眼的浅色条带，聂知着的鼻尖亦随之lou了出来。一大片runshi的长发沿着额touhua下，搭在聂知着的手背上：“我儿，若是为父去了，你就只能对镜自剃了。”

        聂冲华回过神，才发现灰白的toupi泛起一片粉红。他调整力dao，将战场开辟到“dao路”两侧。剃着聂知着的tou，聂冲华心中升起诡异的敬畏之感。

        聂知着少时虽隐隐显出闷声发大财的志向，总的来说还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邂逅舞女，英雄救美，抱得美人归，老婆孩子热炕tou。聂冲华的妈心心念念想生个女娃，生完抱孩子一看，欣喜若狂，再看，孩子gu见藏着很小很小的分shen，不知dao还以为长瘤子了。经夫妻俩反复鉴定，应该是个男的。

        “你爱养养吧。”孩儿他妈把话一撂无影无踪，聂知着从此十脸懵bi1开始了又当爹又当妈的生活。并不是因为聂冲华是个疑似太监的男孩，而是聂知着所接受的和尚一般的教义不允许他放着一个活人不guan，何况是亲儿子。

        聂知着的发际已经lou了出来，对应着touding一片光洁的扇形区域。聂冲华小心翼翼地运刀，一gengen黑发接连落下，像是一场延绵的雨。剃落的tou发不再是tou发，而是随葬的祭品，长发鸦羽一般的nong1黑因此平添一分沉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