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水土赋予他面孔中某些忧郁的悲剧氛围,岁月让他庄严,政治让他肃穆,苦难让他残酷,是权力录用了他。
这世上,想成为虹霓的男人,不劳而获的男人,多如牛。为什么偏偏是他!
“少爷,”白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里挤出来的。
后为他摘去发冠,宽衣解带,留下里面银灰色的宽襟薄衫,那灰浅浅的,不着沉烟,不似人间的好。
“不要怕,很疼吗?为什么早些不说,婢好在镇上买些膏药呢。”
心中有熊熊燃烧怒火,却只能平静拉起少爷的手,扯扯僵的嘴角,她笑了。
“那一年我被姑姑骂了几句,逃了祭天大典,晚上披散发的姑姑颓坐在床边泣不成声,那一幕我终
难忘。”
曾经那双手总是很稳,近乎严苛的规整,仿佛任何一点凌乱,都会打破他周的秩序。
他语气像在陈述事实,过分平淡。
他十九岁,应该在这个乱世中搅动风云,甚至于那个最高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企及。
“我感觉姑姑得好深,
得我肚子都在疼。”
杨长卿闭上眼睛。
你若有眼,为何不看?你若有心,你的心呢?是不是已经被狗吃了?
有分化,连通房小侍都没有安排,哪来的万花丛?他恐怕都不知这群人神神叨叨些什么东西吧。
杨长卿颔首,轻抚他平坦的小腹:“那我……岂不是要怀了。”
他轻轻抬起手臂,宽大的袖子顺着肌肤到手肘,
出上面青黄不接的淤伤:“自从清醒后就四肢乏力,胳膊一掐就会这样,我……”
“我能有如今的地位,姑姑功不可没,如今我功败垂成,我必须思考是否要彻底放弃,姑姑已经为我了太多,若想放山归林,我在这里应许,若要择良木而息,我不会阻拦,长华,长锋都是正派的人,不会因为你曾经服侍过我而心生嫌隙,长媛心思毒辣,却一直都是极其欣赏你手段的,长乐,长意年龄尚小,也可以禀明父亲由你教导……”
现在,他只能什么都懂了。
这是恩典。
看着垂眸为自己这样计深远的杨长卿,荒唐的份倒错之感油然而生。
走进厢房,春兰先为杨长卿沏茶。
春兰手一顿,登时双膝跪下:“婢惶恐,公子贵
,未敢有损。”
老天,你真的知他有虔诚吗,他年年都跪在你面前,他还是个很小的孩子的时候。
“姑姑是我的教养者,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迄今为止还没有坦白地交谈过。”
他拉下袖子:“我很恐慌,姑姑。”
春兰跪在地上,瞪着眼睛,眼泪却一滴一滴地砸到青石地面,砸碎了。
以前听不懂。
“放心,不会的,”春兰柔下声音慢慢解释,“少爷,您昏过去后我为您推拿了,还用麝香酒释水清洗过。”
有时候,恩典比刀子更伤人。
她张张嘴,握住拳。
春兰的心,忽然冷了,冷得像一块冰。
他冷静而沉默地垂着睫,在雪白的脸上投下
重阴影。
很久他睁开眼睛,他的眼里有天然的冷调,灰色且理。
“我不知姑姑你为什么在杨家众多孩子中选择了我,杀了许多人,把我捧上了长子的位置,姑姑总是在我面前跪得很低,很谦卑,不像一个白驹,也不像临川氏的人。”
杨家年年祭拜你,灯火如昼,每个人都沐浴焚香,让你香火绵延,这是你的回报吗?
“万一呢,春兰姑姑。”
茶汤凉了些,他仍浅啜了一口,结微动,连吞咽时的动作都透着克制的冷意。
她再次叩首,声音平静
杨长卿的眼角,极慢地斜了过来。侧颜峻美,美得让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为什么是少爷?
老天!
面对着铜镜,抬起胳膊任仆从的手在他的腰间游走,忽而淡淡开口问:“春兰姑姑,你在我喝的茶水里面加水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