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登时怔住，递药勺的手也僵在空中。两人相望无言，过了半晌，黛玉嗤的一声笑了，止不住手抖，生怕打翻了，赶紧把碗勺放下，笑得不过气来。杨志脸上一分青九分红，也说不出话。黛玉按住起伏的口，渐渐回转了，继续与他喂药：“好大儿，快张嘴。”杨志：“不许告诉任何人。”黛玉笑：“放心吧，母亲的一定护你。”说着，又捂嘴偷笑。杨志又恨又爱，只能咬着牙笑，任她说去了。

        林黛玉正待要说什么，又被吻住双，出声不得。两人的嘴如同贝壳的上下两一般紧密相接，互相嵌入，啧啧缠绵，许久才松开，又拉出一银丝。黛玉被吻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觉得浑酥，动弹不得，面上作烧，腮飞霞红，羞得半个字也说不出，默默滴下几颗泪珠来。杨志还要去拉她。黛玉忙推他口，两只手倒似水般轻柔过，不留痕迹。随即站起来，吞吞吐吐：“你自养病，我走了。”逃也似的出了门。

        杨志探出一只手，指了指桌边方向，果然有一碗药。黛玉摸着碗还温热，便轻声：“醒了再吃就冷了。”杨志听了，瓮声瓮气的：“喂我，否则上死。”林黛玉笑着把药勺递过去：“嗳哟，可不敢谋害你，起来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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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黛玉回房去洗脸，试图拿脂粉掩盖通红的面颊。走至镜台一照，凝望着自己的脸，与那非常的嘴，由不得馀意绵缠。一时五内沸然炙起，竟许久痴看镜中人，默然无话。

        杨志把被褥得更紧了，酝酿半晌，说：“等俺死后，你去找武领吧。大哥虽然十分看重你，但你这么年轻，洒家不忍心见你守着他。武领年纪正好，堂堂一表，也不枉你这般赛过神仙的人物。有人欺负你，他也够有手段，能护你周全，洒家便放心了。只有一点，不要在俺还活着时去找他，俺终究会难过。”

        林黛玉哭得更厉害了：“你只想着自己怎样难过，却不想我听了这话也难过。这回我不打岔，你想说什么便说，只是等病好起来了，断不可再有这些想法！”一面说，一面禁不住凑前去拿手帕子替他拭额汗。杨志：“很烦。就是烦。提不起干劲。”黛玉：“你别着急，只顾歇息，躺几天有什么的，不必有干劲。”杨志睁开眼睛：“那你这几天都要来看俺，否则懒得活了。”黛玉蹙眉：“武领说轿子快来了。”杨志猛地把被子盖脸上：“死了。快去找他，横竖他相貌不差。”

        杨志好似不情不愿般坐起来，张开嘴。吃了一口，还未咽下，却看她出神了。他四肢酸痛无力，浑上下没一舒坦的，此时裹好被，面前惊才艳绝的林黛玉正微笑着与他喂药，且有一令人醉魂酥骨的幽香飘来，抚着他的情绪，他一时痴呆，鬼使神差地呢喃了一声：“母亲……”

还是不说话，把门关好，又躺回去，裹得严严实实。黛玉过去轻轻推他：“药吃了不曾？可好些了？你昨夜……”杨志：“好得很，你别多想。”

        黛玉笑出声：“你怎么揪着相貌不放呢？”杨志喝：“屁话！你敢说从不照镜子？西施会把东施放在眼里？”黛玉：“为什么不能放在眼里？可莫笑话东施，她能一个健康的普通人，西子羡慕还来不及。”杨志：“东施效颦只会更丑。”黛玉笑：“那些爷们儿为她争出多少事来，东施同样慕其美色，效仿几个动作又怎么了，不比伤害她的人高洁？”杨志又把脸盖住：“痛，睡了。”黛玉：“别忘了吃药。”

        把药喂了，黛玉：“这下不会上死了？”杨志哼了一声。黛玉微笑：“以后再不许闹着要休命了，连我这个十天病七天的都好好活着，我一般武艺也没，你十八般武艺，还没等到用武时呢，还去死呢。”杨志瘪嘴：“知了。只是还有些心情低迷。”黛玉：“谁没低迷过？难我病着时很亢奋？正常现象，过去就好了。”

        黛玉听他鼻音严重，说话也懒起来，全无往日的神气，不禁了眼眶：“别要强了，我知，必是你昨日说我弱易伤风，今日自己却染病了，觉得脸上过不去，怕吃笑话。殊不知我最清楚病痛的滋味，岂会拿这个来笑你！”杨志慢慢闭上眼睛，声音愈加微弱：“胀，耳鸣，鼻，心烦。浑都痛。感觉什么都没有价值。死了算了。”黛玉气噎堵，抽抽噎噎地说：“人病时难免情绪低落，消极厌世。你有什么气话，都说出来罢！”

        杨志把床边挂着的那把朴刀取下，说：“洒家只有这个能送你，你带上这个。”“那你以后用什么呢？”“这种不过是寻常的白铁刀，下山再打一把就好了。”黛玉笑着去接：“一会儿那个送骷髅，一会儿这个送刀子，你们就不能送点正常的东西么？”刚把手放上刀柄，却被他猛然搂住。那刀跌落下去，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