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尴尬的莫过于鲁下郡信使。

        被僚属当着外人的面呛声指责，鲁郡守只是脸色更黑，抿了抿一双干涸卷皮的厚唇，似有怒火在胸臆酝酿，腮帮子紧绷。只是，最后还是硬生生压下多余情绪。

        但是为什么啊？

        只是可惜这些人死得不明不白，若非世道艰难，也不会被逼得落草为寇，命丧于此。这一幕也更加坚定沈棠庇护河尹庶民的决心。只要她还是河尹之主，她就不允许这些东西跑到她的地盘，掀她的摊子。

        万余大军疾行奔波来驰援解围，不说感激涕零、感恩戴德吧，但至少不是这么個脸色。搞得好像谁欠了他一样。这是嫌流民草寇进攻不够迅猛，想换个对手？

        但又不敢确定。

        说罢，紧张僵硬的气氛陡然缓和。

        说话的这个僚属地位不低。

        谷擬

        僚属一听这话，登时急了，一个劲儿给面色灰败的鲁郡守使眼色。

        因为四宝郡结盟的时候，这位鲁郡守就看沈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嗯，不止是鲁郡守，大部分都是这破态度，据说跟沈棠酒后闹事有关。

        鲁郡守深吸一口气，将姿态放得格外低，用夹杂着几分恳求，但又不情不愿的语气请沈棠入城。沈棠纳闷，生出几分戒备，嘴上道：“既然如此，有劳了。”

        然后？

        沈棠表示自己很冤枉。

        沈棠内心骂骂咧咧。

        粗估一眼，有数百具。

        若将他们搞死了，回头流民贼寇又掉头来攻打鲁下郡治所，以目前守备来看，

        鲁郡守道：“慢！”

        岂能一杆子打死？

        光看城墙痕迹还想象不出此战之激烈，直至入了城，看到城洞七零八落躺着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尸体，大多都是身着破烂葛布的贼寇，还有被打碎的堵门石、堵门木柱静静躺着……由此可见，贼寇一度攻破城门，杀入外城……城池几度告急！

        她心下撇撇嘴，嘴上也带着几分不悦：“罢了，也不缺这一顿吃的。既然贼寇已经退去，治所危机已经解除，我等准备在城外暂留一夜，明日搜寻贼寇踪迹。若他们已经改道去往别处，我们也要打道回府了。”

        鲁郡守设宴招待几家使者。

        姓鲁的，老娘是你大翁！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人家也没开口请沈棠进城接风，好好招待远道而来援军的意思……这是准备让大军在城外过夜？？？

        另外搬好酒好菜招待万余兵卒。沈棠暗中命令白素注意那些好酒好菜，看看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脚。白素纳闷不解：“主公，您的意思是，这姓鲁的要害我们？”

        沈棠暗中跟褚曜康时交换眼色。

        沈棠摆手，示意自己不介意。

        再说，醉酒沈棠干的坏事儿，关她清醒沈棠几个干系？不兴搞连坐啊！

        哪里发现，摁死在哪里！

        沈棠心下呵呵。

        “沈郡守勿怪、沈郡守勿怪，吾主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今日阵前痛失幼子，一时悲恸过度才胡言乱语。主公，沈郡守不计前嫌，仗义派兵驰援，是鲁下郡万千庶民的大恩人啊……您怎可、怎可这般说？若是传出去了，必会被天下豪杰耻笑……”

        正准备喷回去，又是那名僚属越过鲁郡守，小心翼翼地道：“天色已晚，沈郡守与诸位将军辛苦赶来为民除害，若不嫌弃的话，不妨在城中好好歇一晚？只是，鲁下郡饱受贼寇劫掠之苦，没什么好的东西能招待大家伙儿……还请沈郡守勿怪……”

        他们是援兵又不是来攻城的。

        鲁郡守亲自领沈棠入城。

        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吐出一口浊气。

        茅坑发现就在茅坑当场溺毙了！

        生硬地跟沈棠执礼道歉：“人生悲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今日幼子命丧，吾实在是……凄入肝脾、泪干肠断……一时口不择言，还请沈郡守见谅则个。改日，吾必当设宴，郑重向沈郡守道歉赔礼……”

        沈棠冷冷看着他。

        她是酒品不好，又不是人品不好。

        沈棠自诩自己是“大善人”、“好老人”，但她善良归善良，不意味着是个人人搓揉捏扁的包子啊！千辛万苦驰援——虽说她这么干也是为了将流民贼寇阻挡在河尹之外，在人家地盘开战能放开手脚，打坏了不心疼。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一番好心啊。

        城洞已是如此，外城更甚。

        僚属见沈棠蹙眉，神色悲悯，便道：“激战方休，还未来得及派人收拾。”

        估计还是鲁郡守啥亲属。

        僭越踩他脚，气急败坏道：“主公！”

        身侧僚属闻言更是骤变脸色，急忙跳出来打圆场，冲着沈棠再三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