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知的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

        走得很轻，像怕吵醒谁。

        “说了也没用。”郁知低说。

        但她醒着。

        在梦里的郁知被泪水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坐起来，轻声问：“姥，你怎么了？”

        她没听太懂，但她知那是她妈在说她。

        屋里没人再说话。

        .......

        老太太把存折进塑料袋，又用旧巾裹了一层才递过去：“家里现钱还有千八百，妈给你拿上。”

        她知的是，那些都是另一个世界。

        郁知听见开水灌进壶内的水声响。

        “我本来就没指望你能回来。”

        回来外婆骂她，郁知只是扒拉着米粥，一口口喝完。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直接砸在了老太太心上。

        “现在这丫记事了，跟以前不一样了，前几年你回来，哪怕晚点，她还高兴得围着灶台转。现在你一回来，她就背着人坐一下午，一句话不说。”

        忽然，外婆低声又问了句：“你真想接知知走？”

        郁知不是很明白，她只记得外婆握着她的手，不停地说：“你长得太快了，慢点就好了，慢点长，姥还能多疼你几年。”

        郁知一直都醒着。

        郁知不知。

        她穿了件藏蓝色棉布外套，把巾缠到耳朵上，了封信进兜里，一拐一拐地走去了镇邮局。

        “孩子打小眼睛亮，现在呢？这一天天眼看着亮劲儿要没了。”

        老太太没吭气。

        弟弟一定是先走的那个。

        ......

        她怔了半天，最后一把把郁知抱过来，抱得紧紧的：“知知，姥怎么舍得让你长大成这样啊？”

        明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怎么就越长越沉默，眼睛也不亮了？

        还没等她妈开口，外婆就说：“算了，全给你拿上吧吧。”

来，“我是真没办法，晚一天都不行。”

        常常在烧饭时看着郁知的背影，不出声。

        “我说她想你，她还嘴，说自己牙疼不想说话。”

        从那天起，老太太就变得爱发呆。

        “用多少？”外婆没多问。

        郁知听见门口响了一声。

        老太太想不通。

        “她没哭没闹，不等于她心里不难过。”

        “你是真得快点接她了。”

        青的，很涩，她的手被染成一片黑。

        “现在多养个，还是自己亲外孙，妈不觉得苦，有知知，妈心里高兴着呢。”

        “我知你忙，”外婆慢吞吞地说，“可这孩子啊，是会记事的。”

        晚上翻时，老太太摸到郁知的手，的，小小的，热得厉害，她摸着摸着就哭了。

        她一个人去镇上买猪肉，还去地里妄想农活，但失败了，最后把自己搞得几乎晒脱了，一的薄肉都成了艳红色。

        “知知心里明白着呢。”

        但她清楚，她是那个“迟。”

        她想看看母亲为什么留在那不回来，想看看她弟弟长什么样，想吃街上卖的裱花糕和冰棍，不用等集会的日子才有。

        她在这边，安稳，和，屋檐下有小燕子，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田地。

        “咔哒”。

        “知知这丫可不是装懂事，是太早明白了。”

        老太太一个劲的抹泪，说没事，又搂着她，喃喃地说：“知知，你咋就长成这样了呢？”

        过了会，郁知听见她妈说：“妈，这孩子......我迟早得接走。”

        第二天，天蒙蒙亮，老太太就起来了。

        母亲笑了声，小声说：“一个小娃娃还学会伪装情绪了？”

        “当然想。”她妈说得有些不耐烦，“我自己孩子，我还能不要？”

        信封是老早前剩下的，皱巴巴的，上面写着

        郁知七岁的初春，外婆的脚扭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一个七岁的孩子，背影怎么能看起来像是活了三十年？

        那边呢？北京呢？

        那天中午雨就停了，风刮着窗纸板响，郁知跟着外婆在屋后剥未成熟的桃。

        “你有你的日子，在北京一个人带着娃，过得不容易，我知。”外婆打断她，“妈这辈子养你，没觉得难过。”

        郁知想象北京是大城市，是陌生，是她去了可能就被忽略的地方。

        郁知有点想哭，但哭也没用。

        就算这样，郁知也想去。

        她妈没接话。

        “迟早”，是要多久。

        “我不可能全给你扔下。”

        “你再长大一点，就回不来了。”

        “妈，我不是不想――”

        母亲提着布包走出去了。

        屋里静了一会。

        外婆瞪她一眼：“她装啥？”

        郁知在想她妈说的那句“迟早”。

        “你咋不说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