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生活没有关内的富硕安宁，完颜什古习惯像狼一样残酷，像海东青一样凶狠，征伐战场容不得温情，赤红的鲜血浇冷她的心，死亡如影，她早已无动于衷。

        无奈，只有把杀心摁下，完颜什古将赵宛媞搂进怀，轻声安：“盲婆来施过针，等她醒了吃些药便好。”

        “我已施针，等她醒后，再服几贴药，老尽力而为，她病不在上，外伤多些时日能好，心伤却无法治，若一直如此，早晚会散去心智，变得疯疯癫癫。”

        “赵宛媞！”

        “好了，”她只得松口，“我叫县廨的医士来一趟。”

        杀意越重，完颜什古暗自运力，正想下手，忽然听到后一声弱弱的“郡主”。

        “嗯，有劳盲婆。”

        疯或不疯，死或者活，完颜什古不在意，一番话没让赵宛媞听见，足够了。

        一通忙碌，将何铁心带来茅屋。

        “郡主，香云需要诊脉治病，需要医士。”

完颜什古目光一转，便多几分柔和，她抓住赵宛媞的胳膊，正使力把人拽起来，赵宛媞突然抬，固执地盯住她的眼睛。

        “郡主，香云需要医士。”

        先给赵宛媞诊脉，倒无甚大事，是连日劳累以至昏厥，何铁心施过针，去隔房为赵香云看诊，完颜什古担心，摸摸她的额，掖紧被角，陪她好一阵才出去。

        “多，多谢郡主。”

        她的反应太冷漠，赵宛媞颤了颤，眼泪落下来，绝望的凉意穿透动的心，她对她过分期许，现在终于明白：完颜什古不在乎赵香云。

        一丝怜悯，不过是允许她在茅屋滞留，要是死了，能把她好生下葬。

        片刻，她撩开布帘，钻进赵香云的屋子，站在床侧，居高临下望着昏迷的少女，半张脸隐没在重的阴翳里，目光晦暗，出冷漠的杀意。

        “郡主......”

        “你先起来，”完颜什古蹙眉，她不喜欢赵宛媞跪着求她，何况她子凉得很，再折腾又得病，可赵宛媞倔脾气又来，反拽着她的袖子。

        “郡主，”何铁心杵着鬼拐杖，慢吞吞，一小步一小步地从屋里挪出来，走到完颜什古侧，抬起浑浊的老眼，怪声怪气，“她伤得不轻。”

        灭辽时同样有很多辽人女子被糟蹋侮辱，汴京城破，入营的帝姬命妇便有三千，完颜什古不可能怜爱每个深陷金营的帝姬，对赵宛媞的爱护从来没有转移到别人上。

        昭宁郡主，是金国的郡主。

        嘱咐鬼青将何铁心送回阴山，完颜什古在院子里站住，立在水缸一侧，不声不响地看柳儿忙里忙外，煎药烧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每见她便发抖，惊叫，逃窜，虽说仍有神志，但她太过脆弱，迟早发疯，这很危险，万一赵香云哪日乱跑出去，引来别人，肯定会连累赵宛媞。

        她的确不在乎赵香云的死活，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杀了她。

        倔强地不肯起，赵宛媞咬牙，字字如泣血，泪汪汪的眼睛通红，完颜什古没法子，心里嫌赵香云累赘，但不答应这只小雌兔，她非得跪晕在地上。

        “没事。”

        旧伤未愈，又受寒侵，神悸不宁，可谓心病伤，药石难医。

        强撑的一口气懈散，赵宛媞如释重负，眼前发黑，昏脑涨，子一歪，倒下去。

        语气卑微，赵宛媞知完颜什古边有高明的医者，她乞求她救赵香云，可完颜什古无动于衷，只是被她的目光撞到而已，眼神漠然，并无一丝怜悯。

        赵宛媞一醒就来看赵香云，脸色尚未恢复，苍白如纸，她半扶着墙，虚弱发，有点站不稳，抓着单薄的衣裳，因为心急而略，“她怎么样？”

        完颜什古赶紧把她抱进屋子，本来只想遣人找个心腹巫医来瞧一趟，赵宛媞一昏厥，她顾不得别的，嘱咐柳儿照看，亲自去找盲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