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西西里那天，老修女把圣母像进她手心：“上帝的恩赐有时裹着撒旦的糖衣”，她当时就不懂，就像现在不懂为什么上帝派来救她的两个人，一个在发抖，一个在微笑。

        当然对于克莱恩来说，他还有另一层份，他是和老克莱恩将军的挚友，两人从孩提就在一起玩耍，后来又一同入伍，这份跨越半个世纪的友谊让他自然而然成了克莱恩的教父。

        而这时，男人忽然抬了眼。

        是他把她从贫民窟的霉味里捞出来，是他给她带来好吃的覆盆子挞，是他每次来都会给她带漂亮裙子，他还会给她梳发，说像远东的丝绸一样顺。

        还是…只有文医生害怕她？

        能在这如此亲昵地称呼克莱恩的，全巴黎恐怕也只有一个人，德国西线总司令德施泰特。

        俞琬循声望去，是个留着普鲁士八字胡的高大军人，他看着六七十岁，可腰背比在场很多年轻人还直，一双灰眼睛不怒自威，老人手上拿着权杖，猩红领章上绣着矢车菊，周围簇拥着一群右上有鹰徽标志的国防军高级指挥官。

        尽这个年轻人选择了一条让整个家族都皱起眉的路――加入纳粹党卫军，但作为教父，德施泰特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他。

        当她又抬起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走开了，水晶吊灯的光落在他微眯的棕眼睛里，他在笑吗？可这个笑，让她起了鸡疙瘩，太熟悉了――就像她第一次登台时，台下那个用目光剥她裙子的老银行家。

        利达按住心口，那里和乱麻似的，君舍是好人，文医生是好人，他们都是上帝派来...

        不！她摇摇甩开这个念，君舍怎么会是蛇呢？

        在君舍离开没多久，余下四人的奇怪气氛又被一中气十足的声音打破了。

        这位祖上从军史可与追溯到腓特烈大帝时代的容克贵族，是当时最有威望的元帅之一，如果说现今军中还有什么人能称为“容克最后的活化石”的话，他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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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巴黎是毒蛇窝。那楼下黑制服的影子不就是…

        “啊，小赫尔曼，小赫尔曼，你也来了，你也来了，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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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今晚见了太多他在女人里被众星捧月的样子，贵妇们的扇面像孔雀开屏般在周围晃，原来他也会让女人害怕吗？

腥味突然让她难以下咽了。

        利达仓皇退到了阴影里。

        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虽然干了不少让他父亲恼怒的事，但也确实继承了普鲁士军人最纯粹的进攻本能。

        “巴黎是毒蛇窝”，他的低语在耳边炸开来，在他们西西里口口相传的老故事里，夜莺总被会蛇的眼睛蛊惑，直到被吞吃入腹都还唱着歌。

        1939年，在老元帅领导南方集团军群碾过波兰平原的时候，以上尉份初上战场的克莱恩，就带着他的坦克连，以钳形攻势率先撕开华沙外围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