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抵达的远方”

        图书馆晚上八点准时关门。

        陈白合上笔记本，眼睛干涩，手腕酸ruan。她已经在屏幕前坐了五个小时，文献窗口开了九个，论文只写了三百七十七个字。

        《媒介shenti与xing别凝视：数字图像中的观看策略》。

        标题听上去很冷静，像是一篇能在期刊上发表的研究。可她脑子里盘旋的，却是白天那句：

        “你觉得我会被拍下什么？”

        她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外tou风很大，chui得长围巾像没扎紧的句子，打在她的下巴上。

        地铁上人不多，她靠着车窗闭眼。耳边是地铁在铁轨上震动的声响――规律、机械、毫无情绪。她有点喜欢这种不带感情的背景音，它不像人的呼xi，有起伏，也不会像人的手，带热度。

        **

        晚上九点一刻，她回到公寓。厨房里还有早上没洗的杯子，电脑睡眠状态没关。她重新打开文档，坐下，继续bi1自己写完一小段关于“图像里的xing别结构与隐喻转移”。

        刚写了不到十分钟，天花板上传来第一声女人的叫声。

        不高，却尖。

        像刚要说话时被人捂住嘴，那点气还没散开。

        陈白的指尖顿了一下。

        紧接着，是节奏：连续撞击的木地板，男人的低吼和女人的高频chuan息交错，像失控的loop，在楼板上反复贴近。

        David又带人回来了。

        她闭了眼，试图忽略，可那声音像有呼xi，顺着墙bi往她耳廓里钻――不止一次，也不止一对。那是一组完整的场景，高chao、间隙、chuan息、再来一次。

        她忽然觉得：不是被打扰，而是被强行卷入别人的节奏。

        像一个永远不被邀请却必须听完的旁观者。

        她合上电脑。

        在一片混响中，她走进房间，把手机调成静音，倒了一杯温水，然后，打开了Instagram。

        她翻出今天白天收到的那张卡片，在昏暗的灯光下重新看了一眼。

        Le      silence,      c’est      aussi      un      cadre.

        （沉默，也是一种构图。）

        她在搜索栏里输入：@li.argentique

        主页打开的那一刻，一串黑白图像排开。

        第一张，是一个女人低tou系鞋带，tou发遮住了一半脸，手指细长，坐在一个破旧旅馆的床沿。她没有看镜tou，肩胛松弛，脚尖绷着，像刚准备起shen又犹豫。

        第二张，是一张脖子的近景。tou发被绷带轻轻收住，后颈luolou，pi肤有点chao，光线从窗外she1进来，打在pi肤上像一条刚刚退烧的热痕。

        她慢慢坐直了些。

        第三张，是一只手，停在一个人肋骨下方。看不出表情，只看见手指压下的pi肤凹陷，细汗从指feng间liu下，像是刚结束什么，又还未走远。

        那种隐忍下的亲密让她下意识夹紧了tui。

        她盯着照片，一张一张hua过去。

        这些照片没有xingqi官、没有爱语，也没有赤luo。

        可正是这份克制，反而更像是被yu望沾shi过的纸，整面透出热气。

        光线黏在pi肤上、肩线被拍得松ruan，骨feng之间的暗影像咬痕但更深。

        每一个画面都不是zuo爱，但每一张都在zuo爱之后的两秒――最寂静，却最诚实的shenti记忆。

        她的指尖不知不觉握紧，水杯在掌心升温，手心已经出汗。

        楼上的声音忽然停了。

        房间静下来。

        但她耳边依然有“咝咝”的声音。

        不是David。

        是那种――在暗房里图像显影时的水声。

        她看着一张新更新的照片，是一张光着脚的人坐在床边，膝盖张开，mao巾随意搭在大tui间。镜tou不近，远远地拍出一种不被打扰的松弛。

        pei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