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也是蘑菇？”我疑惑地嘟囔了一声，“难你也和她们一样？”

过选择不同罢了。

        那声尾音里的叹息听得我有点心酸。我摊开她的手，继续用指尖替她挠。

        “不然明早和我一起跑步？”

        比起空间的失，更令人不安的是边界的模糊――当我第一次看到自己桌面上满堆的橘子时，无措地在原地愣了半晌。

        课桌和储物柜是一式的，各占两面墙，四四相连，相邻的座位之间只隔了半块挡板。我望着她那布置得满当当的桌面，寻思她大概是不小心，便向她点了点，选择相信那些垃圾只是临时的。

        “啊，抱歉抱歉。”一个边剥橘子边和其他人唠嗑的女生大咧咧地向我笑着说，“等会儿我吃完了会一起清理。”

        “要不你像我这样，把发再剃短点？”我试探。

        别误会，顾盈盈其实是个很好的伙伴。特别在高二之后，我翻墙翻得越来越勤，经常彻夜不归，应付查寝全靠作为舍长的她替我打掩护。

        宿舍剩下的六个人好得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么说不是因为她们外观相像或情相仿――相反，大家的生活习各不相同，光是浴室里就七七八八摆满了各式洗漱用品，每个人的柜子里和小桌上的物件也都各有千秋。但除却这些个人品味，她们给我的感觉异常雷同，以至于有时我甚至害怕叫错她们的名字。我跟李思跃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她偷偷挤到我床上，我俩并排仰躺着，相互交替着用手指在对方掌心轻挠，搓出麻酥酥的电助眠。

        除了校服偶尔会沾上应季水果的味，我很庆幸她好像不太爱吃榴莲。

        “……不跑，累。”她说完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住读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首先是空间的丧失。以前虽然和一个脚不便的老太婆住，但我好歹有自己的小房间，而这份珍贵的独在集生活中被彻底抹杀。八个女孩，俩俩上下铺，共用一个卫生间，一个阳台，一条水槽，除了睡觉的床，几乎不存在独立的休息空间。

        也许从那一刻起，那面小小的课桌对我没有坚定捍卫它感到失望至极，决定不再追随我，转而投向了顾盈盈的怀抱（那个吃橘子的女生）。她真的很喜欢吃水果，也很喜欢存水果，尤其喜欢存到我的柜子里。好在我的个人用品少之又少，哪怕签了这不平等条约，割了地，对我的影响似乎也不算太大。

        ……但最后熄灯前那些橘子都留在我桌上，我为了预防蟑螂，只好自己默默地收拾了。

        “……没用的。”她抽回手，慢条斯理地转换了个舒适的睡姿，弓起背差点把我挤下床。“不是人人都像你能那么好，翻墙快得跟猴子一样……”

        她沉寂了很久，我见她没反应，刚要结束服务，她居然又开了口。

        她的发梢挠得我脸发，我咯咯轻笑起来，对着她黑乎乎的后脑勺小声说：

        “以后都会变得一样……”

        “……发型吧？”她昏昏睡地吐字，声音轻到像在说遗言，“蘑菇……全是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