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归正题，宁荷将奏折翻开，“有关陈氏一族的冤案，可以追溯至二十多年前，从过失杀人开始，口供糊，譬如此案嫌疑人本是陈氏旁支一位公子，最后变为平民斩，还有……”

        许是我说中真正原由，陈将军长吁短叹，“年轻时打天下换山河无恙，中年跟随陛下拨乱反正，若不是当时信了胞妹的话，非要让二皇子前程青云……现今暮年，也算活痛快一辈子，但只需老夫一人抵命即可，陈氏全族不能毁在老夫手上。”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不差他一人。”

        我们没有别的话可聊，拿起王尚令给我的信，随意翻翻看。

        再看另一边已经迷路的李绪，正在一个摊位好奇摆弄，明明很喜欢外面的世界，却在空闲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非要我抱着他睡觉，睡不着也要我陪在他边。

        “但是我记得皇帝有五个儿子。”我伸手按住自己太阳装作深沉的样子说，“死时刚好是现在五皇子的年纪，不满年纪史书只能记载早夭，并未说明死因。”

        李绪什么都不怕，得意的少年冲着宁荷说，“我说的不对吗？”

        “能保一时算一时”

？”

        他向我跑来搂住，忽然脑壳一凉，细长如锥子几乎没有装饰的银簪被他插在发髻里。

        人涌动川不息，李绪的高个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时常有人驻足去观望李绪的面容，对面那么多华服锦衣的小姐为他留恋笑意，小姐们不要为了一张脸心动心许，嫁给李绪一点儿好都没有。

        “击竹难书。”李绪板正坐着，天气有点凉，他鼻尖尖都冻红了，小嘴张口一说，本不在乎对错。

        杀了皇长子，还能作威作福十五年，还是说特意等李绪十五岁呢？

        宁荷与李绪走后，陈将军命人拿出一个匣子放到我面前，里面摆着四锭金子，“区区七品官，也敢对本将军指手画脚。”

        “老臣见过殿下，为何只有殿下和大人二位前来。”陈将军坐着行礼，一点面子都不给。

        我回到街，找到环姑，她还在看杂耍看得起劲，我给她几个铜钱，既然卖力博众欢呼，该有得赏。

        “是。”

        “是罄。”宁荷深一口气，“倘若下官还在兵，定然让殿下回去好好读书。”

        过了一炷香，宁荷才带着李绪进门。

        “将军当真要杀？”

        “夜色正，不易劳烦他人，有殿下在，路上何来不善之人？”宁荷端正坐下，拉扯李绪衣角，想让他跟着坐下。

        空的屋子只有我轻息浅笑，“命，小女就不取了，将军要信我，现在除掉他的命，只会加剧家族的衰亡。”

        我隔着帷帽忍住笑意，伸手整理白纱，看着恼怒的陈将军，真是可悲。

        若宁荷认真将人一个一个细查，这与灭门之灾何异。

        秦氏灭门，没见一个活的，皇帝都杀你儿子了，还在乎旁人？这老，也就适合上战场。

        这件事是你女儿告诉我的，也是属于搬石砸自己脚了。

        我听后笑了，拿出两锭金子，“听说大理寺里有陈将军的人，半月前宁荷在兵得罪李绪被圣上调任大理寺，二者必然有嫌隙，不如一石二鸟栽赃嫁祸？”

        “将军再想想，真要杀一个苦读数十年，考中入仕，为民着想的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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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见过这么多金子，怕他以为我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故作高深，询问着：“将军想杀宁荷？”

        “恕臣叨扰，陈氏作为世族表率，不应如此择百姓为替罪羊，如若不为民平反，这大理寺还有何用，整整二百三十五宗案卷简直……”宁荷看向李绪，他像个夫子，时刻希望李绪能学到些东西。

        见我三问是否杀宁荷，陈将军肯定能看出端倪。

        “殿下注意用言。”宁荷用胳膊轻轻碰一下李绪。

        这时李绪冲我挥挥手，他想喊我，但看见汹涌的人群又不满的闭上嘴，他早就看见我了，我为我心中所想而心虚胆战。

        言外之意……走丢了。我以为像宁荷这种可靠的人，不会有路痴这种概念。

        “让陈将军久等了。”宁荷规矩行礼，“路上昏暗，下官与殿下皆不熟悉路，所以一路问路摸索才赶至陈府上。”

        我与他隔着一门，李绪的样子看不真切，只能听见冰冷的声线，“快要死光了，两个人走夜路倒不怕。”

        陈将军还会怎么说，宁荷一旦上书，皇帝下令彻查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他想杀宁荷。

        从陈府离开，真是好大的府邸，比我们住的破落陈旧王府都好，奢华还不够，权力还不够，再不满足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