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一铲一铲落下。周衍抓起一把冷的土，攥在掌心。碎石硌进肉，他却觉得痛快。这痛让他清醒，让他记住此刻站在雨中的每一秒――

        像一串通往地狱的邀请函。

        周衍没回。他盯着墓碑，声音沙哑：“你会跪在这里求饶的。”

        雨水敲打在棺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推着彭婕的灵柩缓缓前行，黑色的棺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像无数双泪的眼睛。

        周衍捧着它走向墓地时，恍惚觉得这重量不像是彭婕的一生。盒子上雕着简单的花纹，是他亲手选的，彭婕不喜欢太复杂的东西。

        骨灰盒很轻。

        她转离去，脚步声渐渐被雨声淹没。周衍终于回，看见她留在漉漉石板上的脚印――

        炉门打开，炽热的气扑面而来。棺椁被缓缓推进去，周衍站在原地没动，任由热浪灼烧着脸颊。他死死盯着逐渐闭合的炉门，直到最后一寸棺木消失在火焰中――

        “节哀，周警官。”她的声音轻柔，带着虚伪的关切。

        记住棺木消失在火焰中的画面，

        楚遥轻笑，雨伞边缘的水滴落在彭婕的墓前。

        就像彭婕的生命，被害她的人一点一点蚕食殆尽。

        和彭婕尸上的针孔位置一模一样。

        葬礼结束，人群散尽。周衍仍站在墓前，雨水顺着墓碑上彭婕的照片淌，像是她在哭。

        “我等着。”

        远传来高跟鞋叩击石板的声音。楚遥终于走近，在他后停下。

        周衍跟在后面，每一步都沉重如铅。他盯着棺木上那细细的隙，仿佛还能看见妻子安详的睡颜――尽他知，那早已冰冷，被心修饰过的妆容下，藏着楚遥留下的、只有他能看懂的死亡密码。

        她站在一棵被雨水洗刷得发亮的柏树下，黑伞微微倾斜，出半张苍白的脸。她的视线穿过雨幕，准地刺进周衍的瞳孔。

        哪怕要下地狱，他也要拖着她一起。

        当骨灰盒被放入墓时，周衍看见她抬起手，指尖在颈侧轻轻一划。

        火化炉前。

        记住他终将亲手为她准备的坟墓。

        记住楚遥眼里的戏谑，

        灰白色的烟从烟囱升起，混入铅灰色的云层。周衍抬望着，雨水打进眼睛里，刺痛得像是那个女人的嘲笑。

        墓已经挖好，黑的，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嘴。牧师念着悼词，声音被风雨撕得破碎。周衍听不清，也不在乎。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人群外围――

        工作人员示意家属最后的告别。周衍走上前，手指抚过棺木边缘。木质冰凉，带着雨水的。他俯，嘴几乎贴上棺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楚遥还没走。

        “我会让她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