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了什么？

辈子了。

        我张了张嘴，试了几次，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用尽了我两辈子积攒的所有力气，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

        报复的快感吗？

        他醒了。

        “我们……”

        “离婚吧。”

        恨了两辈子，真的……够了。

        看着他痛苦，我就快乐吗？

        从上一世冰冷的械，到这一世无声的凌迟。

        窗外的天色由昏黄彻底沉入墨蓝，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隔着玻璃，像一个遥远而不真实的世界。病房里只有仪规律的滴答声，映衬着这一室的荒凉。

        他没有回答。

        我恨得疲力尽，恨得山河变色，恨得……把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陌生的、冷酷的怪物。

        我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他闭着眼，呼微弱而均匀，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仅仅不想面对我，面对这个由我亲手提出的、仓促又狼狈的结局。

        可结果呢？

        没有。只有无尽的空虚和越来越沉重的负累。

        没有质问，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似乎在睡梦中感受到了这久违的安抚，紧绷的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点点，虽然微乎其微。

        他僵住，不再动弹，只是闭上了眼睛，仿佛连多看我一眼都觉得疲惫。

        没有。只有同样深不见底的、自我折磨的痛楚。

        事已

        我就这样陪着他，直到夜深，确认他呼平稳，陷入沉睡，才轻轻起，离开了病房。

        不知在病房里站了多久，直到双麻木。我缓缓走到床边，坐下。看着他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我伸出手，极其缓慢地，释放出一点点温和的、不带任何攻击的信息素，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他。

        我也好累。

        不要再相互折磨了。

        真的……够了。

        我就这样坐着，从午后坐到黄昏，夕阳的余晖将病房染成一片凄凉的金色。

        我深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地，将那句盘旋在心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37

        长久的沉默在消毒水的气味中凝固，像一块沉重的冰，压在口，让人不过气。这沉默或许就是他的回答，一种疲力尽后的默许。我们都已没有力气再去争执，再去撕扯。

        “……谢知聿。”

        而我，在说出这句话后，没有想象中的解脱，反而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连恨意都无力承载的……疲惫。

        我也好累。

        他依旧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见。

        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刻发动引擎。疲惫感如同水，从四肢百骸弥漫开来，不是的累，而是灵魂被抽空后的虚无。

        “别动。”我轻声说，声音沙哑得厉害。

        睫颤动，缓缓睁开眼。看到我坐在床边，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的怔忪，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那抹死寂的荒芜迅速回归，他下意识地想别开脸。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看到他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抖起来，像风中残蝶。但他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那苍白的、干裂的嘴，微微翕动了一下。

        我看着他那张瘦削得几乎脱相的脸，看着他那即使在病中也不掩风华、此刻却只剩下破碎的轮廓，腔里那抓心挠肝的酸涩和疲惫，终于冲破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