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再睁眼时，眸中已恢复平静，只是眼底深，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掌握了某种禁忌秘密的幽光。

        “守护这样一座……师祖留下的烂摊子，您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师父，您在这儿倒是清闲，着凉风，品着…嗯，这地方也没茶可品。您可知徒儿我在下面，差点被那老蛤蟆上的味儿给熏得心崩溃？”

        他夸张地了个扇风的动作，继续嘟囔：

        裴语涵没有回应，步伐也未停。

        没有光华转，没有韵弥漫。

        约三炷香的时间。

        “我怕待久了，上也染上那子味儿，回去被俞小塘那丫嫌弃，她肯定以为我掉哪个腌臜坑里了。”

        “废话太多，地走一遭，看来没让你学会‘敬畏’，反倒滋长了‘轻佻’。”她说完便往外走，便不再理会他，没错，她甚至没有生气。

        古推劫却不依不饶，跟在她侧半步的位置，歪着打量她平静无波的侧脸，忽然压低声音，用一种故作神秘的语调说：

        他轻轻抬手，接住一片从岩飘落的枯叶，在指间捻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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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语涵连眼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他的抱怨，只是转，示意他跟上。

        古推劫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一最深最乱的刻痕边缘。手冰冷、粝。

        只有这面沉默的石，以及上面由工整走向狂乱，最终归于一片混沌的剑痕，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旧主人在漫长闭关岁月里，剑从建立规矩到挣脱规矩，乃至最终可能近某种失控边缘的心路历程。

        古推劫缓缓闭上双眼。石上所有的痕迹，已然如同烙印般，分毫不差地刻入了他的识海最深，形成了一幅庞大、复杂、充满疯狂意蕴，却又被他以独特天赋强行“定格”下来的静态剑痕图谱。

        这一松弛，那副惫懒的、带着点欠揍意味的神态便又回到了脸上。他快走几步，凑到裴语涵边，也不提地中的血腥残酷，反而扯了扯嘴角，带着几分戏谑：

        有些地方，密集的剑痕几乎将石凿穿，形成一个凹陷的浅坑，坑底积累了厚厚的、不知多少年前崩落的黑色石粉。而另一些区域，则只有孤零零的、长达数丈的笔直划痕，像是持剑者陷入长久停滞后的某一次无意识挥动。

        “我本来以为给我留的那两篇就够抽象了，我还是肤浅了……”

        “那不是你该问的事，我只是带着他的希冀活着。”清冷的声音很温柔，却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像是一缕即将散去的烟。

完整的招式，只剩下纵横交错的劈砍、毫无规律的划刺，力极大，入石极深，石屑仿佛是被生生炸开而非刻下。许多后来的痕迹暴地覆盖在早期的刻痕之上，将其切断、抹除。

        “师父。”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慎。

        有些因律，无需宣之于口  ，因为毫无意义。

        缘轨啊，你为何这样不尽人意，为何强加给这个女人如此的因果。

        古推劫摸了摸鼻子，也不尴尬，嘿嘿一笑，终于安静下来。只是那目光，偶尔掠过裴语涵那过于笔直瘦削的背影时，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师父，说真的，在那地方转了一圈，我现在看您这……呃，‘平平无奇’的板，都觉得格外清新脱俗，法自然。如果您非不吃重生丹，没人要你，徒儿我不嫌……”

        直至走出地入口，看到裴语涵那静立在阴影中、仿佛从未移动过的清冷影时，古推劫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转，便沿着来路返回，步伐不疾不徐“这话事人不等我，也不打招呼……”忍不住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