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那這款舊的可以丟??」的話還未說完，就突兀地卡在了我的嚨裡。孤星宸臉上剛剛緩和下來的柔情，在這一刻徹底凝固，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他的眼神，像是要穿透我的靈魂，質問著我那句話裡藏著的殘忍。我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那塊被他小心翼翼黏合起來、掛在腰間的碎玉，是他所有後悔與珍視的證明，而我卻輕易地說出了「丟」這個字。

        玉佩入手微涼，觸感細膩光。我轉過，走到還站在原地的孤星宸面前。他臉上的情緒還有些複雜，看著我的眼神裡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探究。我沒有說話，只是踮起腳尖，有些笨拙地，伸手想將這塊玉佩掛在他的腰間。我的動作很輕，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鄭重。孤星宸完全僵住了，任由我在他的腰間忙碌，他的呼都仿佛停止了，只是低頭，一瞬不瞬地看著我專注的側臉。

        「那這款舊的可以丟??」

        這個動作，像是一個信號，一個原諒的信號。孤星宸的體瞬間放鬆了下來，他那緊繃的下顎線條也柔和了許多。他看著我，眼中的狂暴與佔有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幾乎要將人溺斃的感激與柔情。

        「朕……」他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話，「弄疼妳了？」

        「這塊玉佩，我們要了。」

        這不是一句問話，更像是一句充滿了無措的陳述。他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顯出手足無措的一面。

        「看來妳的眼光還不錯。」他輕笑一聲，將玉佩遞還給孤星宸，卻不是放在他手裡，而是直接進了他的懷中，「這就當是……我幫妳還的人情。以後，欠我的，慢慢還。」

        下一秒，我

        鬼衍司的聲音從我側響起，冷淡而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決斷力。我錯愕地轉頭，不知他何時已來到邊。他看都沒看那驚喜交加的攤主一眼，目光直直地落在我那漲紅的臉上，嘴角又掛起了那抹熟悉的、讓人捉摸不透的淺笑。

到自己剛剛的失控，那後悔與自責，瞬間淹沒了他剛剛的怒火。他想伸出手去碰觸，去安撫，可手伸到一半，卻又僵地停在了半空中。他不敢，他怕我會躲開。

        這場小小的風波，就以這樣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平息了。我站在兩個男人之間，周圍是喧鬧的人聲，但我卻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我抬起頭，目光再次投向那個玉石攤位，這一次，我的眼神中，不再有之前的猶豫和心虛。

        他的話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裡。孤星宸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臉色陣青陣白，最後只能重重地哼了一聲，將那塊玉佩緊緊地攥在了手心。鬼衍司則滿意地收回目光，轉而看向我，那眼神彷彿在說：這一次，我幫妳解了圍，妳欠我的，又多了一筆。

        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輕起那塊我剛剛為孤星宸挑選的墨綠色玉佩，在陽光下端詳了片刻。他的動作很慢，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但那雙深邃的眼眸，卻始終鎖定著我的反應。孤星宸的臉色剛剛緩和下來，在看到鬼衍司這番舉動後，再次沉了下去。他剛要開口，鬼衍司卻先一步開口了。

        我深一口氣，不再理會後那些複雜的目光，轉徑直走向那個玉石攤位。孤星宸的目光像一無形的線，始終牽動著我的背脊，但我沒有回頭。我知，此刻我需要用行動來證明我的話。攤主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伯，正眯著眼打盹，見我走近，才懶洋洋地睜開眼。我的視線在琳瑯滿目的玉中穿梭，最終，定格在一塊墨綠色的玉佩上。

        那是一塊龍鳳紋樣的玉佩，龍矯健，鳳優雅，相互纏繞，卻又各自保持著獨立的姿態，完美地為一體。玉質溫潤通透，在陽光下泛著沉靜的光澤。我的心中猛地一動，這塊玉佩，簡直就是為孤星宸量定的。它既有帝王的尊貴與權威，又似乎在訴說著一種平衡與共存。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伸出手，將那塊玉佩拿了起来。

        我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然後，我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動作。我主動伸出手，不是去握他那隻僵的手，而是輕輕地、安抚地，拍了拍他緊繃的手臂。

        然而，當我掛好玉佩，準備向攤主詢問價格時，我才猛然想起一個極其尷尬的問題——我無分文。我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手也僵在了半空，進退兩難。就在這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比我更快地將一錠足夠買下整個攤位的銀子，輕輕放在了攤主的木板上。

        鬼衍司冷哼一聲，移開了視線，看向遠方喧鬧的人群。他將手插回袖中，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他知，這一回合，他又輸了。輸給了我對孤星宸那份獨有的、無法被替代的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