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漓知与这些墨守成规的夫人小姐们大抵是说不清的，就像她娘也总是说她那些离经叛的想法，在家中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可不能胡言。

        她正想转圜一下，为她说点什么，这时却有下人来禀：“夫人，宣王妃来了。”si  m  i  s  h  u  wu.  c  o  m

        也不知是谁笑着说了句：“呦，险些忘了三姑娘曾经过女郎中的，只不过，如今你的份可不同了，堂堂国公府的嫡小姐难不成要出去开医馆药铺？”

便反问：“那若是没有寻得良婿，遭夫君冷待，豢养一屋子妾室通房与你争，日子过得不顺遂，夫君又不愿放妻，又当如何呢？”

        那位夫人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心想难怪裴家公子会与她和离，以长者口吻与她说：“当官行商、抛面，那些都是男子该的事，三姑娘，你一介名门淑女，还是恪守本分些好，凭你的容貌家世，想必再嫁应也不难，就听些劝吧，早打算，这也是为着你好。”

        言清漓见状，又立刻后悔自己话太多了，怕是要扰了陆夫人的寿宴，心想稍后无论面临什麽驳斥，她都决计不再吭声了，谁成想，那些起先还对她冷嘲热讽过的夫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了。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子的命运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一生只能为了老子、夫君、儿子奉献，在世人眼里，包括大分女子的眼里，这些都是理所当然不过。

        默了半晌，听到有人说：“那自然是要早早诞下长子，有子傍，今后就是依仗，再说了，为当家主母，若是连个妾室通房都不住，那只能怪自己没本事。”

        陆夫人听得心澎湃，一面感慨自己没有看错这姑娘，一面又担心她这般“口无遮拦”，这番话传出去后，对她恐怕不是件好事……

        陆夫人冷不丁被她那句“豢养一屋子妾室通房”说得耳热，默默将自己家的浪子给对号入座了。

        这番话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场中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公啊。

        言清漓听出讽刺之意，轻笑：“男子能为官入仕，四海经商，任何自己想的事，女子却只有相夫教子这一个选择，还真是……”

        “恪守本分，这‘本分’到底是由何人界定的？若为能者，女子就不能行医经商吗？就不能征战殺场吗？同是一只鼻子两只眼、有手有脚的人，又怎知女子会不如男？天高海阔，鸿鹄之志，难女子就不能拥有吗？”

        “阿漓斗胆想问一问各位夫人，若有朝一日，这天下不再禁锢女子，不再对女子们的‘抛面’指指点点，女子们亦可选择自己想要的活法，该行医的行医，该开绣坊的开绣坊，该考功名的考功名……那么诸位可就真的情愿只守着后宅那一方四角天地，终日提防妾室，勾心斗角至终老，再让你们的女儿，继续重蹈覆辙吗？”

        “譬如我，我就无论如何也不到与人共侍一夫，我这种，在世人看来，应当算不得‘贤妻’吧？但我熟读医经，能倒背如，在我手中痊愈的病患多不胜数，自问当世许多医者都不及我。我晚莹表姐自幼习武，她的功夫手，京中儿郎败于她手的也不在少数。对了，我在越州时，还曾识得一位商之妾，亲历夫郎亡于贼匪之手后，一力担起押送货物的重任，重信守诺，坚持为亡夫将货物送到买家之手……”

        言清漓不想与她们争论孰对孰错，只是为这种“理所当然”感到悲哀：“阿漓好歹是圣上亲封过的掌医女史，料想凭借自己的本事，开医馆开药铺，无论怎样，养活自己想是不难，即便今后不嫁，也无需倚靠父亲兄长。”

        前听了言婉等人的闲言碎语，正堵心着，她深一口气:“阿漓倒也并非认为相夫教子就不可取，若能寻得良人，与夫君琴瑟和鸣，阖家美满，自然是一桩极好的事，可这也不是人人都有本事到的……”

        这世间的确有许多女子的心志堪比，甚至远胜于儿郎，只不过无人像她一样，敢说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