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穗安甚至没有去摸手机。

        视线被一瞬黏住。

        再见时的想起没有任何延迟，不过只剩下一个锈迹斑斑的称谓。

        垃圾桶的不锈钢表面倒映出她新染的发色，像是把整个南城的青苔都绞碎了染进发丝。崭新的染发膏味在此刻偷袭，蛇形于她的鼻腔，味蔓延到五脏六腑，占据掉烟味的领地，不烈却呛人。

        程穗安拨出110快速瞄着人数，一边在电话里简单说明情况，一边

        女生被拦住去路，握紧挎包背带慢慢往后退，她不敢正面起冲突，嘴巴张张合合，还在面地应付他们的扰。

        小时候难得吃到一次那种放在漂亮玻璃罐里的糖果，糖果的味早已在记忆中渐渐淡去，最后只记住了它的糖纸颜色和名称作何。

        一个是自己撤开视线，一个是知对方会撤开视线。

        一普通的黑色卫衣，看着单薄，口的图案是一个大大的史迪仔在张嘴笑，砂糖橘抛出的弧线在他的牙齿上来回跃。他的目光顺着抛起来又落下的砂糖橘，注意力全被引，旁人与他说话，没有见他张嘴，也许是鼻腔在应和两声。

        【烟有害健康】

        这种糖果，隔着玻璃看久了就会与染发剂产生同样的眩晕感。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程穗安很快收回视线，垂眸只见夹着烟的手微不可查地在抖。

        手机接着震动，是袁知烊发来的消息。

        隔着车玻璃模糊地对视，又同时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对不起，你别误会，不是教你】

        【你知的，我不想分手】

        无法撤回的两分钟后，手机再次振动。

        烟雾缥缈之际，对街哄笑。

        分手后所有的语气和态度都要相应改变。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只是太想见你】

当时撮合他俩的人里就有他。当何兴飞这个名字从脑海中闪过时，自带他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和表情，程穗安更不想见袁知烊了。

        ――路行川。

        一群男的从对面火锅店里出来，用完餐后结伴而行，嘈杂的笑声和口哨声是他们的移动招牌。程穗安移开视线，目光无意落在一旁的高个子男生上。

        川不息，相视无言。

        十二月的风掀起短裙下摆，寒意却来自面前粘稠的视线。实验室里被福尔林浸泡的标本，那些被剥光的生命也是这样被钉在审视的目光里。

        谈恋爱时袁知烊见过她烟，只是委婉劝告，没有到强制约束的地步。程穗安懒得听他唠叨，就没在他面前抽过。后来再被他反复提及，觉得奇怪，问过才知是自己烟的时候被他父亲看到，他父亲不喜欢抽烟的女生。

        那男生比周围人高出许多，着寸，像一截青竹扎在里面，很容易引住目光。

        程穗安没回。

        此刻他望过来的眼神，让程穗安错觉地听见了糖纸剥落的脆响。那些被年岁浸泡得褪色的午后突然混着现下的气味在胃里翻涌：少年掌心的砂糖橘，场栏杆上摇曳的塑料袋，歪斜的校服衣领，和语文单科第一的名字。

        旁边的一只手突然拍在他的胳膊，大概力过重，手晃了下，差点没接住要挣脱的橘子。他着橘子把玩两下，正要进口袋，察觉到了路这边的视线，很快抬。

        【你别分手……如果你现在还不想结婚，我可以等你】

        几个肮脏的颅调整视线，目光从下往上，肆意打量着对面过来的短裙女生。音量提高的说话声混在吵闹里，突兀明显的口哨声格外恶心。

        程穗安不自在地摁灭烟。第二支烟提前结束，合着手机震动音，早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