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骨·一
永安四三三年·除夕
年关已至,寒威骤临,空中飘着轻盈的白,宛若一场盛大的蒲公英雨。
刚出府的丁舟打了个寒噤,拢紧大氅向早已等候多时的ma车走去。进了车厢,才觉nuan和些许,放松下来隔着纱帘去看着车外纷纷扬扬的雪。
前些日子,丁霍终撑不住病垮的shen子撒手人寰。临走前,莫名唤了丁舟前去见最后一面。
丁舟本以为丁霍会嘱咐自己在他死后打点好丁家家业,结果去了之后说了一堆与他母亲的旧事,这是丁舟tou次见到丁霍那样的神情,幸福的安详的沉浸在回忆中。
听到很多从未知dao的事:当年是先帝中了皇后gong里cui情香认错强迫钱修容为了皇家尊严才说为主动爬床,前帝在位时沉迷美色却无子实因他不举……
还有丁霍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母亲有着超越手足的情感。
听到这事时,丁舟并不觉惊讶。
很多年前于角落目睹丁霍趁母亲发热昏迷时留下的那个吻,母亲去世后他对叶家的态度都能看出他的心思,起初意识到时,丁舟还以为自己病了,可斟酌后得到的答案只有这个解释的通。
此时听到这个答案,究竟是该以如何心情去面对?他不知dao,这是属于他们的故事,其他人作为故事外的人,没有资格去评判对错与否。
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丁霍竟派人将当年所下之蛊的解药拿出,丁舟双手颤巍巍的接过那zuo工jing1致的木盒,打开看里tou静静躺着一株药草。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有些哽咽,垂眸去看躺在榻上的年迈的老者,此时已han笑九泉,手中还紧撰着一方jing1致的绣帕。
丁霍的葬礼在他死去三日后举行,碑立在丁家公墓,由丁舟一手cao2办。
结束后,丁舟出城去了一趟母亲的墓前,将那方绣帕埋进她的墓中。
回过神时,ma车已行至gong门外。
gong宴就在今日,忙碌的gong女内侍门来往着准备,步履压过积雪,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丁舟晚到一刻钟,其余大臣及王公子弟、他国使节早已按shen份等排在殿外等候,所幸gong宴未始,暗自松口气,边挤边抱歉着走到最前方属于自己的位置。
吉时到,萧洛yin在内侍们簇拥中进了宴会厅,众人随着进殿行礼,高呼着吾皇万岁,高坐上的女人甚悦,勾chun一笑,客套几句后赐众人落座。
内侍们接连将各式珍馐美馔端上,典仪高声宣布gong宴开始,丁舟随众人站起向萧洛yin举起酒盅,祝贺着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官品越高,位置距萧洛yin的宝座越近,丁舟shen为二品尚书令位置自是贴近她。
可惜,他并不是很满意这座位,萧洛yin登基后明里暗里使过各种绊子来测试他忠诚与否,颇有种若zuo不好便立即踹了他的意思,好在丁舟向来zuo事谨慎,挑不出一丝mao病,才堪堪让萧洛yin满意。
如今让丁舟坐在离萧洛yin这般近的位子,着实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伴君如伴虎莫过如此。
面前无不是色香俱全令人垂涎yu滴的美味,可惜丁舟常年脾胃不适,清淡口吃多反倒是对着山珍海味品不来,思索半天也不知从哪开始。
就在这时一宦官匆匆走入殿内,向萧洛yin行礼后,低声向她说了什么,女人的神色从疑惑转为兴喜。
那宦官被交代几句后又行至殿口,高声喊着:
“传漓州刺史叶妱妱,进殿——”
宦官话一出口,殿内所有人视线瞬间聚与殿门,争着抢着想去瞧瞧这名不见经传的大人是个什么模样。
丁舟刚尝试着嚼几口的菜在口中dang然无味,这位刺史的名号先前听过,得知她名讳与自己妹妹一样时尝试着向漓州寄去书信几封,结果全都了无音讯。
后来又想着在gong宴上瞧瞧模样,结果前两年gong宴她都未来,如今蛊毒已解丁舟再无束缚,本打算年后找段空闲日子亲自去漓州拜访一趟。
没想到,她却先来了。
殿外雨雪纷飞,宛若一场永不停歇的白昼梦,少女就这样踏着风雪而来。
片雪不沾,却带着比雪更冷的温度。
她的目光扫过殿内,最后落在丁舟shen上,瞳孔微缩,有一瞬间怔楞,随后嘴角lou出个若有若无的笑。
对上视线的那刻,丁舟整个人宛如石化在原地,眼前人虽气质大改,但他还是一眼认出少女与自己朝思暮想之人一模一样。
是叶妱妱,是他的妹妹。
她没有死,她回来了。
谁也没注意到,两人刹那间的微小表情被高坐上的萧洛yin尽收眼底。
叶妱妱并未有其余反应,收回视线行至大殿中央向萧洛yin行了个漂亮的拜礼,“罪臣漓州刺史叶妱妱,叩见陛下!罪臣疏忽,来迟搅扰,望陛下宽裕,愿陛下凰ti康健,大虞江山永固。”
“瞧叶卿说的,这几日突降大雪迟些也无事,快落座。”萧洛yin笑着应她,收回视线时在丁舟shen上暂停片刻,晦涩难明